问道大会03 告白_重生后我和宿敌组队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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问道大会03 告白

  巨门的虚影渐渐消散,悬天链掉在地上断了数截,陆饮霜偏头,视线扫过面沉如水的常靖玉,突然回身一掌拍在他胸口。

  “陆饮霜!”明芳雪见到模样变化的常靖玉一时错愕,常靖玉嘴角渗出血线,他抛下手中悬天链闪到宴席中央,薄纱遮不住语中急切。

  “师叔……我没事。”常靖玉轻轻摇头,清凉的灵力似乎平息了他体内堆积的沉疴,他顺势抓住陆饮霜的手腕,盯着陆饮霜的眼神就柔和下来。

  “你的修为提升迅速,但这三道大乘期剑气游走在灵脉之中,非你能承受,对你有害无益。”陆饮霜微微一挣收手道。

  “我已经见到前辈,其他怎样都无所谓了。”常靖玉垂了下眼,转而看向高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,“我能用这三道剑气杀了他吗?”

  “不可冲动。”陆饮霜低声警告。

  在场众位道友压着好奇待在席位的只剩寥寥数人,采菲楼主抓住练惊虹打听,重华仙门的副门主跑上前来问常靖玉到底怎么回事,常靖玉和陆饮霜旁边都是来围观的人,他们有目共睹陆饮霜对常靖玉的关心,凌沧门主资历最深,自席间起身望向高台。

  “青霄剑仙,能否请你解释一下,常公子为何身在贵门道武秘境?莫非是阴谋者连秘境都能操纵吗?”凌沧门主委婉地问。

  付青霄没做回答,柳月闲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喧闹的人群,她忽然发现常靖玉的眼中蕴着熊熊燃烧的恨火,她动了动指尖,难以置信:“师兄,你说话呀,是不是我们道武秘境被魔修动了手脚,他们……他们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,所以掳走师侄关入秘境?”

  “何必再自欺欺人,寰辰仙尊,本座此行倒还有个意外之喜。”陆饮霜拍拍常靖玉的肩膀让他先冷静,他瞥了眼明芳雪,踏前几步,周围人群自动让开一个豁口。

  明芳雪不明所以的跟上,看见躺在地上的人影顿时愣在原地,旋即失声道:“云岚君?!”

  他话一出口,周围众人的目光从常靖玉身上直接挪到地面,在场都是各大门派高层,云岚君的名字不过销声匿迹了一百多年,此时再提,仍能掀起水花。

  明芳雪快步过去,缭绕的烟雾在尸体上方聚集交缠,凝成虚实交替的人影,剑眉朗目潇洒风流,正是已被视为仙逝之人供在仙门祠堂的云岚君。

  “先门主?您这是死而复生了?”炎真君吓了一跳,直言不讳地怀疑,“你怎么死在自家秘境里?”

  “都让开,我来看看。”采菲楼主转眼已经戴了手套蹲下去查看尸体的伤痕,“致命伤来源于背后,是近距离偷袭的掌劲,震断三根肋骨,心脉碎裂,这……这应是道武仙门仙风堂的掌法。”

  以魂体现身的云岚君飘到震惊不已的明芳雪身边,绕了一圈,干咳两声,哀痛道:“诸位道友,在下云岚君,想不到与诸位再会竟是这等场面,采菲楼主的眼力炉火纯青,她说的不错,在下确实是毫无防备被最信任的人偷袭,不得已才逃入秘境,却仍是重伤身亡。”

  “付青霄。”明芳雪沉声念出一个名字,悄悄用指尖碰了下云岚君的衣角,发现触到实体之后又收了回去,“是他动手,夺走令牌?”

  “都是在下管教无方啊。”云岚君环顾着引仙阁花园,写有问道大会的灯笼连成一片火海,他一开始也满腔愤恨,想要在天下人面前揭露付青霄的卑劣手段,但如今说出真相已无所谓痛快,只有压在心底的疑惑想问个明白。

  权力的滋味就这么令人上瘾吗?

  众道友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量,德才兼备心系苍生的青霄剑仙竟是靠弑师得来的门主之位,这可比临渊宫帝尊拼命营救仙门弟子劲爆多了。

  “师兄,师兄你说话呀!”柳月闲在满座宾客好奇混着质疑的注视下浑身发抖,她顾不得礼仪稳重,脚步凌乱地来到付青霄身侧想抓他的胳膊,手伸出去却摸了个空。

  “不好,付青霄早已畏罪潜逃!”在亭中歇息的谢桥急忙站起,流芳主人和重华仙门门主也在同一时间冲上高台。

  眼前的付青霄只存幻影,柳月闲跌坐在地瞠然自失,声音细不可闻:“不可能,不可能的,师兄才不是那种人……”

  “哼,我会拿回门主令,你们自己检查是否开过道武秘境,人证物证俱全,看你等如何抵赖。”谢桥眼前镜片一闪,疾言厉色道,“沈护卫,追!”

  沈萍风远远看着云岚君的背影有些感慨,被谢桥吼回了神,连忙跟上他指的方向。

  流芳主人身化流光随后追去,重华仙门的门主察看半晌渐渐消失的幻影,没能确定付青霄逃走的方位,只好循着流芳主人留下的落花离开引仙阁。

  付青霄的态度比任何口诛笔伐更能彰显事实,众人看着先后离去的两伙人,从沉默中再次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议论。

  “到底怎么回事啊?青霄剑仙杀云岚君,那常公子又是什么原因?”

  “寰辰仙尊,你倒是给众人一个解释啊!”

  “常公子,你是早和临渊宫认识吗?”

  寰辰仙尊跪坐台上失魂落魄,明芳雪和练惊虹早站入魔修阵营,他们只好又来盘问常靖玉。

  常靖玉低了下头拽拽盖不住手腕的袖口,神情逐渐悲戚起来,他咬着下唇肩膀发颤,很快揉着眼睛泫然泪下。

  陆饮霜吓了一跳,刚想出声喝退凑近的人,只听常靖玉声情并茂地哭诉道:“谢……多谢众位前辈、道友关心,一切都要从晚辈意外见到师父布下的夺舍转生禁阵说起……”

  他一坦白,又惹周围议论纷纷,开始找懂术阵的朋友打听禁阵。

  常靖玉的语气委屈和不解并存,失望中掺杂着遭受背叛的怨恨,一众门主副手堂主像听跌宕起伏的说书似的认真,云岚君也不禁被他吸引,默默比对了自己听到那版,好像又有不少细节不同。陆饮霜五指攥紧又放开,心说在秘境中度过这些时日你都磨炼演技去了么,常靖玉说到最后,又恍若隔世地望着问道大会的灯笼哑声问道:“现在已经八月十五了吗?我娘若还在世,我就可以带朋友回去看她,帮她和面,蒸月饼……”

  他隐去了尹星荷的出身背景,只说她是心地纯善,修为尽失的母亲,众人对付青霄的好感不禁跌落谷底,脾气差些的已经连声唾骂付青霄是个斯文败类,败坏正道门风。

  “常公子。”陆饮霜皱了下眉觉得别扭,他不愿让常靖玉拿自己的母亲博取同情,“适可而止吧。”

  采菲楼主左右看看,提出一个重要问题:“如果青霄剑仙是魂主的内应,那陆风雪就是无辜的了?肃正仙尊,还是请你们及时撤销陆风雪的通缉令并作出道歉吧。”

  “自当如此,云岚君,你既回来,应当重掌仙门。”明芳雪理所当然道。

  “由你下令吧,以我如今的魂体状态,只能自由活动一个时辰,稍后就要回到尸体当中陷入沉睡了。”云岚君摇摇头,他即便有心也是无力。

  常靖玉这才知道陆饮霜是被道武仙门通缉了,他眼光一寒,突然对台上的柳月闲也厌恶起来,他越过人群接近了高台,柳月闲这才低了下头,恍惚地看着他。

  “多谢柳师叔多年栽培之恩,无以为报,弟子愿全力追查幕后主使,为修真境贡献心力。”常靖玉在台下端端正正的跪拜磕头,然后将仙门令牌放回台上,“从此以后,晚辈不再是道武仙门弟子,请寰辰仙尊保重。”

  “靖玉!”柳月闲失态地爬起来,提着裙摆直接从台上跳下,曾经为修真境之首的道武仙门如今跌落凡尘,付青霄一声不吭地逃走,练惊虹也与仙门翻脸,常靖玉转身的背影让她感觉自己被扔在最让人不齿的灰暗角落,“是仙门对不起你,别走好吗?师叔会给你一个交代!”

  常靖玉径自走到陆饮霜身前,看起来疲惫万分:“前辈,我们什么时候走?”

  陆饮霜负手余光瞄着高台,他还在等道武仙门的态度。

  柳月闲站在那里,云岚君和明芳雪过来,想安慰她几句,云岚君不是她的师父,她恭敬地叫了一声门主,云岚君叹道:“你若心系于他,就该担起责任,亲自查明真相。”

  柳月闲指节攥得青白,她静立半晌,终于找回果敢沉下眉眼弯腰深深作揖:“诸位道友,是道武仙门不察,我们不会逃避责任否认过失,青霄剑仙……畏罪逃逸,我以寰辰仙尊之名宣布暂代道武仙门门主之职,全境通缉付青霄。”

  陆饮霜转身抬起双手,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,他从容踏上冰晶拼合凝实的台阶,寒雾聚拢成王座虚影。

  “诸位修真境的道友,如今大敌当前,修真境三处阵法与诸位利益息息相关,无论青霄剑仙是否弑师投敌,都不会影响本座与贵境合作的诚意,本座也相信诸位众志成城,必不会因青霄剑仙而自乱阵脚。”陆饮霜环视四周,声音冷然威仪。

  各大门派高层眼神交流了一番,他们自己的领导人出了问题,胡乱通缉魔修,被陆饮霜抓个正着,本就气短,陆饮霜还深明大义不予追究,他们还能说什么?鼓掌吧。

  御龙府的炎真君首先赞同道:“临渊宫帝尊说的在理,不过是一个付青霄,修真境人才辈出,能担大任者数不胜数,咱们这些大当家在这吊丧,岂不让沉沦境笑话。”

  沧渺宫随后也同意炎真君:“府主话糙理不糙,点名青霄剑仙身份是让敌人浮出台面,我们更该专心破解阵法缉拿魂主此人。”

  “紫虚仙门承诺,用于百姓撤离的悬舟一律免费。”凌沧真人许诺。

  “重华仙门会再调集门人,提供援助。”

  “医仙门各地医馆均向受阵法影响的百姓开放……”

  三大仙门见状顺风扯帆,其他门派也纷纷表态,陆饮霜琢磨着差不多了,就瞥了眼常靖玉,不卑不亢地告辞离场,详细会议等谢桥回来参加。

  众人目送陆饮霜带常靖玉离开,别说常靖玉离开师门,就算因此而仇视道武仙门也是人之常情,也无法指责常靖玉太绝,只能摇头叹惋。

  常靖玉跟着陆饮霜御剑离开,他迎着风,伸手接了一下前方盈昃剑上落下的飘摇细雪,悲伤逐渐化开,变成张扬的笑。

  陆饮霜负手而立,忽地剑上一沉,常靖玉的侧脸近在眉睫。

  “你笑什么。”陆饮霜人在剑上无处可躲,啧了一声用余光白他。

  “道武仙门颜面扫地,只怕众多门人弟子也会因此怨恨付青霄吧。”常靖玉的下颌架在陆饮霜肩上,像只百无聊赖的猫,“凡是让付青霄痛苦的,我都要开心,前辈觉得我疯了吗?”

  “……倒也不至于。”陆饮霜竖起一根手指戳了下常靖玉的脑门,把他退远,神色如常地问,“我和付青霄的痛苦比起来,哪个重要?”

  陆饮霜心想,不能老是让你出选择题,本座也得扳回一城。

  “当然是前辈重要。”常靖玉回答的毫不犹豫,“因为前辈也会帮我报仇,对吧?”

  “哼。”陆饮霜轻飘飘地挤出一声答复,“离本座远点,回去客栈整顿妥当再和本座说话。”

  “前辈嫌弃我了。”常靖玉委屈地拢了下头发。

  陆饮霜暗地里仔细端详他的模样,常靖玉的眉目多了些许棱角,更显稳重深沉,他刻意做出几分黯然时,又好像与一个月前的少年骤然重叠。

  “前辈是在看我吗?”常靖玉忽然笑吟吟地说道。

  陆饮霜气息一紧,风扬起常靖玉散落的碎发,他额上还带着红肿的伤,笑容却和前世的明朗意气何其相似,但前世是假,今生是真,他的一颦一笑都透露着势在必得的剖白。陆饮霜扭了下头,恼羞成怒道:“自作多情,下去。”

  常靖玉被撵下了盈昃,稳稳落在仙岚城被临渊宫包下的客栈里。

  陆饮霜把之前被流芳主人催着买的一堆东西一股脑儿抛给常靖玉,打发他去收拾自己,结果常靖玉美滋滋的收了衣裳,又跟进他的房间顺手替他关上了门。

  “前辈腿上有伤,此处也无外人,就不用再勉力支撑了吧。”常靖玉目光灼灼地看着陆饮霜的腿。

  陆饮霜:“没事……”

  “我去倒水。”常靖玉自动忽略了陆饮霜的习惯性没事,卷起袖子去浴间放水。

  陆饮霜收起玄甲坐在床边,被淅淅沥沥的水声唤起阵阵慵懒,他漫无目的的回想起这一个月来,玄甲的重量似乎从未褪过,他像回到镇守的焚星城,剑不离手,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汇报在他面前晃花了眼。

  但好在他成功了,在这份站在崖边的自信下他再一次成功了。

  常靖玉端着水盆出来放到床前,蹲下去想帮他脱下靴子,陆饮霜看这个气氛突然冒出了父慈子孝的味道,他还没好意思到这种程度,赶紧轰他去拿药,自己脱了鞋袜撩起衣摆,半截小腿都没入水中。

  秘境中的风刃穿透了玄甲,玄甲可以自我修复,但伤势却没那么随便。

  陆饮霜弯腰拿起盆边的布巾擦去脚踝上干涸的血痕,他的头发散落下来,不得不腾出左手把长发压在脑后。

  常靖玉拿着药箱回来时,就看见陆饮霜略为苦恼的皱眉,他不像引仙阁上仰之弥高遥不可及的帝尊,而是永远不会再离开他的前辈。

  他反手将门落锁,不愿有人看见陆饮霜只对他露出的随意一面。

  “也许是该剪一下。”陆饮霜低声咕哝了一句。

  “前辈这样好看。”常靖玉接过布巾蛮横地阻止,“我可以帮前辈编起来。”

  陆饮霜不敢想象那个画面,恶寒地结束话题:“……算了,药给我。”

  “你坐着就好。”常靖玉不打算让陆饮霜自己来,他伸手握住陆饮霜的踝骨轻轻抬起,伤在匀称笔直的小腿外侧,缺乏温度的瓷白染上结痂的暗红格外刺眼。

  陆饮霜有些局促,动了动腿,常靖玉语气宽容地说:“别闹。”

  陆饮霜:“……”

  微热的水珠顺着足弓的弧度滑落下来,滴在常靖玉腕上,白净莹润的脚趾反射性的蜷缩又张开,空气似乎被一盆水蒸腾得沙涩炽热,惹得喉咙逐渐泛起痒意。

  “行了,我自己……”陆饮霜收了下腿,却被常靖玉捏的更紧,常靖玉抬了下头,眼中无声酝酿着难平的欲壑。

  陆饮霜不由得止住了声音,他不打自招地错开视线,他当然看得懂那眼神的含义,即便常靖玉规规矩矩的在给他上药包扎,他却还是感到一丝慌乱。

  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,他不是怕,常靖玉也没那个强迫他做什么的本事,但常靖玉替他擦干水迹端走木盆时他还是松了口气。

  陆饮霜踩着床踏陷入沉思,他在慌什么,他什么时候连这小子的心思也要照顾,慌的应该是屡次唐突自己的常靖玉才对。

  常靖玉乖乖地道了声前辈好好休息,陆饮霜以为他又要找些借口留下,但常靖玉直接回了隔壁的空房,陆饮霜看着腿上绷带,简单下床洗漱之后又回去躺下,夜色已深,他暂放思绪任由自己坠入浅眠,冲淡这一个月来的殚精竭虑。

  另一边,仙岚城数百里之外的旷野,付青霄强压内伤御剑逃亡,他提不起恨,只是不甘心就此结束。

  他犯下的过错罄竹难书,又怎能在此止步,让自己白白陷落深渊。

  “魂主,你到底还要多久?”付青霄将仙门所用的玉简捏碎抛下,换了一枚联络魂主。

  不消片刻就有了回复:撑住,我会接应你。

  付青霄以袖掩口,血色浸透了布料,他暗暗告诉自己还有机会,门派高层还聚在引仙阁,只要魂主成功,哪怕只让他看一眼沈絮就魂飞魄散他也心甘情愿。

  离约定的位置还有多远?付青霄狠狠抹去嘴角的血,一阵深远幽香忽地扑面而来,他顿感不妙连忙停住,剑指一引磅礴剑气自云中直降而下,冲散了从地面席卷上空的浅色花雨。

  “莳花门主。”

  付青霄认出这极具特色的招式,接着本已将明的天色又猝然昏暗下来,云雾聚拢,像眨眼间就闯入了雷雨之中,他不得不收剑落地,昊穹剑横在身前,乌云漩涡似的追击下来,在无声的死寂里压抑地摇动,一支箭矢倏然突破云层如玄雷般迅疾狂暴,直奔付青霄面门而来。

  付青霄不敢轻忽,调动灵力使了一招仙渺剑式最上乘的剑辟山河,风声骤停,昊穹剑影自他背后浮现,携开天辟地之势斩向箭矢流光。

  一招过后,箭断云开,付青霄拄剑半跪下来,额上满是细汗。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,付青霄倒吸一口冷气惊愕地回头,只见常靖玉幽怨地站在他身后,居高临下冲他伸出磨得血肉模糊的指尖。

  “师父,你为何如此残忍,这三年都是假的吗?不曾存在吗?”

  “小靖玉……”付青霄心脏一抽,弯腰阵阵作呕,喝下的茶水也被他吐了出来,满口腥苦。

  “师弟,你真让我失望,我可曾害过你?”沈絮不成人形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,好像真在崖下摔得四分五裂,把腐败的黏液抹在付青霄脸上。

  付青霄松开剑拼命往远处躲闪,他几乎被满腔愧疚和自我厌弃逼出泪来,他早该在四百年前就死,那样就不会害死沈絮,也无需再利用常靖玉。

  “是不是我死了,你们就会原谅我?”付青霄低声自语了一句,抬起手掌对准天灵,却是用犬齿狠狠一咬舌尖,掌心微移,对准身后劈下一道雷诀。

  流芳主人挡上灵力屏障,下一瞬付青霄已经冲到她身前,伸手扣住她的脖子。

  触手并无温度,也是幻影,付青霄神色微变,回手遥控昊穹剑将常靖玉和沈絮的幻影搅碎,剑尖直指隐在幕后真正的流芳主人。

  “不愧是青霄剑仙,竟能逃脱我的幻术。”流芳主人袖上悬着阵图,手背还是被剑气划了一道伤口,昊穹剑无法再近,被付青霄召回手中。

  “不敢,流芳门主术法通神,我差点就心神失守自尽当场了。”付青霄用一贯的谦虚客气道,舌尖的刺痛终于让他摆脱术法影响,心有余悸地碰了下脸。

  他感觉到指尖微凉,垂眼一瞥,指上竟然真的沾着黑褐色的液体。

  流芳主人微笑着问如坠冰窖的付青霄:“强如青霄剑仙,又到底怕些什么呢?”

  付青霄怔住之时,飞露自天穹掠过,背后一柄漆黑短刃无声无息的刺了下去,他及时反应,险险被刀刃划破了衣衫,谢桥偷袭不成,欺身上前拍出一掌,怒声道:“交代魂主的下落,否则我要你生不如死!”

  “谢尊主开阵消耗甚剧,与我近战你胜不了。”付青霄剑式巧妙连环,掌剑运使自如,步踏流星身影翩然腾挪,谢桥拆招支拙,付青霄仍游刃有余,数十招转瞬而过,付青霄剑刃一转挑飞谢桥的刀,扣住右臂一带一错扭脱了臼。

  昊穹剑刃划向谢桥颈侧,一柄折扇同时破空而来,付青霄不得不变招挡下,谢桥趁机退后,跌跌撞撞的被赶来的沈萍风扶住。

  “抱歉,我来晚了。”沈萍风歉然道。

  谢桥捂着肩膀脸色发白,眼中赤红更盛,单手掐了个雷诀:“一起上,不能放走他!”

  沈萍风挥手化出佩剑,流芳主人也不再作壁上观,付青霄和谢桥战这一场已是强撑到了极限,手中昊穹沉重的几乎拿不起来,他又摇摇晃晃地跪倒咳血,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。

  重华门主也追至此处,看了看付青霄,刚要说一句公道话,地面乍现诡异纹路,地层寸寸崩裂,自缝隙中涌出骇人的墨蓝火焰。

  “小心!”重华门主挥手一扫,直接将在场几人移出阵法范围。

  沈萍风礼貌地道谢。

  “放开我,他就是魂主,我这次定要他死不瞑目!”谢桥看见在扭曲的火舌中现身的白衣男子,突然发狠自己接回右臂,甩开沈萍风就要冲上前去。

  “你冷静!”沈萍风拽他回来,沉声提醒,“我不用你的破晓镜也看得出他渡劫期的修为,还是从长计议吧。”

  阵法之内,依旧看不见面容的魂主华冠丽服,在四位大乘期高手的注目下如入无人之境,他扶起付青霄为他渡去灵力,随飘摇的火焰一同消失。

  谢桥的瞳孔像溢满了血,他盯着阵法中央目眦欲裂,片刻之后咧了咧嘴角,冲沈萍风笑道:“沈护卫,下次再碰上他,你别想劝我冷静。”

  “嗯,下次不劝你,你我同生共死。”沈萍风顺从地答应。

  “好了,这次我们栽在渡劫期的敌人手里不算丢人,摸到了魂主的边也是个好消息,回引仙阁开会吧。”谢桥抬手推了下镜片神色平淡,仿佛刚才被恨意冲昏了头的不是他似的。

  “嗯,方才战场我已录下云图,可以分给修真境的道友研究。”流芳主人随后跟上,三人驾轻就熟地开起小会来。

  重华门主跟来一趟又跟回去,忽然担心起没了付青霄,他们岂不是都被谢桥牵着鼻子走。

  与此同时,客栈内。

  睡梦中的陆饮霜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,他凭借多年来的习惯睁眼的同时盈昃早已在手,剑刃架在来人颈上,眼中银芒闪动。

  窗外仍是漆黑,斑驳树影落入屋内,常靖玉静静站在床头,一半侧脸被暗蓝的月光照的惨白。

  陆饮霜:“……”

  陆饮霜吐了口气蹙紧了眉收回盈昃,掀开被子坐起来,语气带煞冷声道:“给本座一个解释。”

  “我醒是你,梦也是你,我睡不着,也忍不住,所以便来找你了。”常靖玉直白地歪了下头,半长的发已经被束起玉冠,陆饮霜送他那身月白长衫尺码正好,端看气质也是仪表堂堂的翩翩公子。陆饮霜眼皮直跳:“你是找我,不是吓我,为何收敛气息。”

  常靖玉回答的理直气壮:“我怕打扰前辈休息。”

  “……算了,你既然不想睡,就出去走走吧。”陆饮霜挥了下手挡开他,自己翻身下床披上外衣。

  常靖玉担心陆饮霜的腿,就没答应走太远,说是出门,最后也只上了顶楼,在檐廊下纵目远眺,东方天际翻卷着紫红相间的霞光,他们很快就会迎来破晓。

  “受了不少苦吧。”陆饮霜趴在围栏上率先开口,有一缕落下的发丝飘到颊边。

  “还好,只是几株清梧花,还有从云岚君那里抢来的修为。”常靖玉说的风轻云淡,“能见到前辈就不算苦。”

  “力量提升的太快,若是控制不了,反伤自身。”陆饮霜又敲了敲栏杆,严谨地警告他。

  “有前辈看着,我不会出事。”常靖玉笑着说。

  “……你能不能别提我。”陆饮霜无奈地转身靠到里侧窗边。

  常靖玉想了想,不知道说什么。

  陆饮霜也跟着沉默,半晌后∫庭院刮起一阵晨风,卷过了几声鸟鸣,云海中豁然迸射出灿金的光柱,浓郁如火的晨曦涤净最后一抹暗色,他们的视野越渐明亮起来。

  陆饮霜摇头笑了笑,常靖玉也摸摸鼻子赔笑。

  “看你如今这副身量,替本座冲锋陷阵去吧,本座不用再保护你了。”陆饮霜端着架子道。

  “那是自然,晚辈甘愿为帝尊效犬马之劳。”常靖玉忠心地低头。

  陆饮霜颇为满意:“小子,入我临渊宫吗?”

  “我以为我已经是临渊宫的人了。”常靖玉笑眯眯地靠近了一步,声音轻浅,“前辈为我大费周章,不惜冒着得罪修真境的风险救我,那我能不能再贪婪一些……做临渊宫的门人还不够,我想要前辈心中最特别的、独一无二的位置,只有我,谁都不能取代。”

  陆饮霜一时哑然,常靖玉不用再仰头看他,眸中映着绚丽的黎明。

  “前辈,你动心了哦。”常靖玉得寸进尺的靠上前去,伸手按在陆饮霜胸口。

  “哼,哪来的鬼话连篇。”陆饮霜偏开头,板着脸冷硬道,心跳却无法隐瞒地快了些许。

  “前辈,你知道我的意思。”常靖玉挪开右手,顺势按在窗棂上,“别走,也别回答我,我若是听见拒绝,说不定会死。”

  “你威胁本座。”陆饮霜眯眼对上他的目光。

  “不是威胁,这是我的肺腑之言,我所受的每一剑,都刻着前辈的影子,我越是觉得疼,就越是想见你。”常靖玉脆弱地抿了下唇,浅金的光给他渡上一层苍白,看起来如履薄冰,像随时会破碎一样。

  “我……”陆饮霜心情复杂,想伸手查探他体内剑气是否需要再压制,却被一把抓住。

  “嘘——”常靖玉一点点向他靠近,“如果让前辈不悦了,就打我吧。”

  陆饮霜完全可以躲开,但他看见常靖玉深如冰潭的双眸,好像他是常靖玉还浮在世上最后的稻草,他又忽然不想躲了,他这一个月心力交瘁的研究布置,不就是为了找回那个在他身边聒噪又反复无常的小子吗。

  他得承认,他在感情上从来不是主动的人,他习惯被常靖玉追着喊前辈了,常靖玉已经挑战了无数次他的底线,即使这距离再拉进一点……试一试似乎也没什么不行。

  最后一缕清风也扭头而走,陆饮霜的后脑靠着常靖玉垫在窗棂上的掌心,不太适应,但也并不讨厌,心跳开始剧烈起来,常靖玉的唇有些干燥,眼下是迷离的阴影,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,在常靖玉怕受斥责而闭起双眼时,才被迟来的紧张微微染红了耳尖。

  常靖玉静待宣判一般垂着头放开陆饮霜,退后了一步,不敢再去看他。

  他的前辈会说什么?无礼,放肆,还是目无尊长轻浮龌龊不可饶恕?

  他太喜欢这个人了,喜欢到哪怕被厌恶,被恨,也想将他牢牢栓起来,让他的眸中只有自己的倒影。

  陆饮霜抬起指尖蹭了下嘴角,轻咳了一声。

  常靖玉悄悄抬起眼神,然后意外地看见陆饮霜并未生气,正慢悠悠的露出一个调侃的似笑非笑来。

  “你说得严重,结果就只有如此吗?”陆饮霜挑起眉梢,“年轻人。”

  常靖玉脑中轰鸣,表情看起来有点傻:“啊?前辈?”

  旭日就在这时跃上地平线,温暖的辉光遍及每个角落,尘世复又喧阗。“哼,我说的不够明显?”陆饮霜的睫毛颤了下,戏谑地慢慢扬头,“让本座见识你的执念还能带给本座何种惊喜。”

  “……好,那前辈就算后悔也晚了。”常靖玉得到默许,重新逼近吻上了陆饮霜挑衅的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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