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第二十二章_[清]密妃日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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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第二十二章

  咸福宫内,闰月重新换了衣衫,戴上钗环,准备往乾清宫去。

  走到了宫门口,盼儿却突然捂住了肚子,一脸痛苦的说:“主子,奴婢腹中难受得厉害。”

  闰月见她眼中清明,脸上全无病『色』,出于想看她所求为何,就没识破她。满怀关心的问她,“可是吃坏了肚子?还要紧吗?”

  盼儿蜷缩在地上直叫唤,将宫里其他三个奴才也引过来了。

  “应该是昨夜喝了凉水,难受得很。”盼儿说道。

  “哎呀,这可了不得,眼下得是主子去乾清宫的时辰了,盼儿姐姐这样,怕是不能跟着主子去了。”小太监长高附和道。

  盼儿眼珠子直打转,见闰月不说话,她便说:“主子,是奴婢不好,不如让绫香跟着主子去吧。”

  闰月看了绫香一眼,后者明显没想到盼儿会突然提到她,吓了一跳。

  这四个奴才,从第一天入咸福宫以来,就互相争斗。

  盼儿行事风风火火,她的目的也是最先显『露』出来的,如此看来,盼儿当是惠妃的人。

  太监长高这两日和盼儿走得近。只有绫香和长严掩藏得深,还没看出他们幕后之人是谁。

  想起方才康熙离开之时的表情,闰月对此次的乾清宫之行留了份心。

  看盼儿这么大力推荐绫香,她就随了盼儿的心。

  闰月点头,“长高长严,你们扶盼儿回去歇息。绫香,今日,你就同我去乾清宫吧。”

  绫香屈膝,低眉,道:“是。”

  今日天气有些凉,绫香拿了件披风给闰月披上。

 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。

  宫道幽深,寂寂无人。

  一路往乾清宫去,连平日里负责扫宫道的太监宫女都没看见一人。

  绫香绞着帕子,说话时声音发颤,“主子,奴婢还没去过乾清宫。奴婢有些紧张。”

  闰月目光坚定的往前走,那一道道宫门,宛如血盆大口。

  “不要怕,只是去侍疾而已。”她说。

  绫香咽了咽口水,她不傻,从皇上昏『迷』的第一天起,就听说了皇阿哥们之间的斗争,她每天盘算着日子,过得心惊胆战。

  闰月不禁想起了她藏在咸福宫书房内的银两,那是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养老钱。

  此行一去,凶多吉少,不知道她这些银两,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。

  乾清宫依然是层层守卫,看着与从前没有什么两样,除了梁九功。

  老远的,闰月就看到梁九功在宫门口来回踱步,以为他是在等哪位要紧的人。

  谁知,梁九功一看到闰月,就飞快地迈着小碎步冲到闰月前面。

  他满脸堆起笑纹来,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,热切殷勤得令人心中发寒。

  “主子,您可来了,殿内的一切都已布置好了,您放心。”说着,他低声又添了一句,“宫里的茶点也备好了,您随意。”

  闰月实在是不习惯他的这份殷勤,若不是皇上跟她保证过,梁九功绝对可信,闰月一定会以为,这是个要谋害她的『奸』臣。

  闰月循例问他,“梁总管,今日太医可给皇上请过平安脉了?”

  “已请过了,贵人放心。”他说。

  梁九功领着闰月往乾清宫内走,刚走到内殿门口,就有一个小太监冲过来说道:“总管大人,出事了。”

  梁九功签上,用拂尘狠狠敲了敲这个小太监的帽檐,“冒冒失失的,敢在乾清宫大喊大叫,不要命了!”

  小太监捂着自己的脑袋,忙不迭跪在地上,给闰月请了安,又压低声音冲着梁九功喊:“真的出事儿了,御膳房走水了!”

  梁九功一听可了不得,赶紧对闰月说:“主子,奴才这就去看看,您放心,如有不测,奴才一定会来通知您的。”

  闰月点点头,领着绫香去殿内。

  内殿有两个宫女在打扫,见闰月进来,行礼过后,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。

  闰月吩咐绫香道:“你去倒杯水,再问问太医,皇上的『药』何时煎好服用?”

  绫香点点头,强压住心中的害怕出去。

  出门时,见乾清宫北边已起了层层叠叠的黑烟,十分不安。

  乾清宫到处都是守卫,绫香第一次来,也不知道问谁。

  迎面走过来一个穿一等内监服饰的太监,帽檐被压得低低的,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。

  他手中捧着一个托盘,绫香大胆上去问,“公公,请问皇上的『药』是由何人负责煎的?”

  那太监低了低头,将手中的托盘扬起,说:“这就是皇上的『药』,梁总管让奴才送到内殿去。”声音格外尖细,像是两片碎瓷碰撞摩擦的声音。

  绫香没有起疑,带着太监往内殿去。

  闰月正跪在康熙的床榻前给他喂水,昏『迷』之中的康熙能喂进去的水不过尔尔,闰月一边喂,一边还要用帕子将他嘴角边流下的水渍擦干。

  正喂着,突然听见殿内的两个宫女仿佛起了争执,她问:“怎么了?”

  两人的吵闹声顿了顿,随即出来,跪在闰月面前,其中一个抢先说话,“回贵人的话,奴婢看到这本书的一角已经有些发霉,便想拿出去,等天气好了,就叫人去晾晒。”

  另一个人打断她,“梁总管已经说过,殿内一切物什,清理完都要归于原处,不能私自拿出去。更何况,殿内书架上起霉斑的何止这一本书,皇上从前都不让动,你敢抗命?”

  两人正吵着,绫香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,身子佝偻,帽檐压得极低,又低着头,全然看不清他的长相,绫香道:“主子,这是皇上的『药』,梁总管吩咐送过来的。”

  那小太监将『药』放在桌上,看殿内情形,他突然出声道:“印儿,怎么做事这样『毛』『毛』躁躁的,梁总管叫你把发霉的书都移出去,你倒好,到现在都没动弹。”而后,他对闰月谄笑,“奴才是乾清宫的一等内监何松泉。”他微微抬头,闰月只能看见他说话的嘴巴。

  一等内监,除了总管梁九功之外,就数一等内监最大了。

  印儿连忙起身,“奴婢马上就办。”说着,就要去将书拿出去。

  另一名宫女见此情况,马上追问说:“梁总管何时吩咐过,为何奴婢不知道?”

  说话的是何松泉,“你一个三等宫女,梁总管何必事事都与你说。”

  宫女被呛了一嘴,也不敢说话了。

  闰月看着两人一唱一和,突然出声道:“今日是阴天,拿出去也无法晾晒,先放在殿内吧,把这事儿记好,等哪天出了太阳,再拿出去晒也不急。”

  何松泉和印儿显然没想到闰月会『插』手,何松泉脸僵了僵,道:“贵人,这是梁总管的吩咐。”

  闰月道:“无事,御膳房走水,现在还不知情况如何,你此时拿出去,万一书上被熏着烟火气,恐怕日后皇上还会降罪呢。”

  何松泉被噎了一句,无法反驳,印儿亦步亦趋地将书给放了回去,心有不甘。

  闰月继续给皇上喂水,何松泉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,杵着不走。

  闰月不予理会,他首先忍不住了,道:“贵人,皇上的『药』该凉了,要趁热喂予皇上服下。”

  闰月应的漫不经心,“皇上嘴角干得都起皮了,先给皇上喂些水润润嗓,那『药』太苦,稍后再喂吧。”

  何松泉咬牙切齿,“皇上服『药』的时辰也是太医严格规定的,贵人不该随意更改。”

  “贵人可知,这一碗汤『药』,需要熬制整整一个时辰,耽误了『药』效,梁总管怪罪起来,奴才担不起这个责。”

  闰月自顾自的喂水,待到一杯水喂完,她才说:“将『药』拿来吧。”

  何松泉憋了一肚子气,恨不得当场就送王闰月归西。

  他将『药』送『药』盅里倒出,滤开『药』渣子,还拿了把汤勺。

  准备将汤碗递给绫香,不知怎的,他突然一个踉跄,手中的『药』碗拿不住,顿时从手上滑落下去。

  清脆的瓷碗碎裂声在殿内响起,绫香没接住『药』碗,吓了一跳,随之跪下。

  闰月赫然起身,“何公公怎的如此不小心?”

  何松泉一惊。

  他小心翼翼的走路,方才不知为何,只觉得膝盖被击什么东西打了一样,让他摔了『药』碗,前功尽弃。

  何松泉不甘地跪在闰月面前,“是有人想要害奴才。”

  “这殿中,只有我们五人,何公公说,到底是谁要害你?”闰月扬声问:“你们说,可看到有人害何公公摔倒?”

  其他几个宫女皆摇摇头。

  何松泉说不出来,印儿赶紧『插』话道:“何公公,不如赶紧去再熬一碗汤『药』来,免得耽误了皇上服『药』。”她又对闰月说:“贵人的衣角粘上了汤『药』,奴婢带贵人去偏殿更衣。”

  闰月摆摆手。

  在她身后,何松泉缓缓起身,一字一句说:“好,奴才,这就去再熬一碗汤『药』。”

  话音一落,是兵刃出鞘的声音。

  “啊——”绫香尖叫一声:“何公公你要做什么?”

  闰月回头,直直与他对视,冷笑道:“何公公,在乾清宫动刀,不大好吧。”

  她的话音刚落,殿外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兵戎交战之声。

  转眼间,印儿也手持利刃,控制住了另一个宫女,只剩闰月和绫香主仆俩孤立无援。

  何松泉瞬间直起了背脊,耸了耸肩,将帽子一抬,『露』出狰狞可怖的笑容。

  “咸福宫王贵人胆大妄为,行刺皇上后被奴才就地正法,奴才可是救驾。”他『逼』近几步,低声说道:“贵人,您且走好。”

  话音一落,扬起利刃就准备刺入闰月的胸腹。

  “啊——”

  绫香忍不住捂住眼睛又尖叫一声。

  就在那柄尖刀即将刺入的闰月身体那一刹那,“叮”的一声,那把刀瞬间就从底部断开,刀尖落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

  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何松泉握着刀柄不知所措。

  “是谁?是谁?滚出来!”何松泉大喊。

  闰月也被吓得不轻,后退几步,退到了康熙的床榻边,一回头,是康熙安然的睡颜。

  ——

  李德全在景山,整个人颓得不行,老和尚除了阿弥陀佛什么都不说。

  山顶的风是真的冷,饿了一天,水米未进,饥寒交迫之下,他颓然的倒在老和尚身边,看着近在眼前,又远在天边的紫禁城,久久无言。

  天又黑了。

  突然,皇城脚下兴起了一道火光,在黑夜之中格外醒目,慢慢的,那火光蔓延,遥有冲天之势。

  李德全一看,大叫不好,“坏了坏了,周培公大人动手了。”

  一定是哪位阿哥等不及想对皇上下手了。

  他与周大人约定好,一旦杀了对方的领头将领,就以烽火狼烟为提醒。

  李德全,“方丈,眼下局势不能再耽搁了,求方丈一定要救救皇上,奴才知道方丈一定有真本事,否则皇上不会让奴才来找您,可方丈啊,时间不等人,大清的江山,就在方丈的一念之间了。”

  方丈淡然,“阿弥陀佛,时机已到。”

  ——

  康熙此刻正死死盯着大阿哥。

  这个儿子已经换上了盔甲,一身黄金铠甲,是他亲自赐给胤褆的。

  “爷,方大人已带人前往乾清宫,李大人已前往毓庆宫。明珠大人去接朝中各位大人的亲眷。周大人正在扫除后宫叛党。”太监回禀道。

  胤褆拭剑,眼中一片淡漠,“胤礽在何处?”

  “在校场,已与禁军交手,爷安心,奴才们定会将废太子的头颅奉上。”

  康熙血气上涌,目光阴森,恨不得亲手掐死了这个儿子。

  皇宫内,到处都是火光,宫女太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,到处逃窜。

  康熙心中一吓,飞快地冲往乾清宫。

  闰月还在乾清宫。

  大老远的,他就看到了乾清宫的侍卫与逆贼短兵相接。

  康熙心一慌,冲进内殿,就见到殿内的地上已经有两具尸体,一个宫女,一个太监。

  闰月被一个穿着宫女装束的女子保护着。

  康熙松了口气,赶紧飞过去,问道:“闰月,怎么样?有没有受伤?”

  旁人听不到康熙的话。

  闰月摇摇头,康熙拉着她的身子上下打量,看见她手心一条血痕,问:“手怎么受伤了?疼不疼?”

  闰月还是摇摇头。

  刚才的变故实在突然,没想到那个宫女印儿会突然向她挥着刀冲过来,更没想到另一个宫女也身手不凡,直接利索的解决了印儿和何松泉两人。

  她只是手掌心被割破了一些,绫香也被吓得不轻。

  康熙用手捏住她的伤口,只想替她将伤口捂住。

  突然,康熙的身子瞬间变形,从实影变成了虚影,又一下变小。

  闰月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,她不敢惊叫,眼睁睁的看着康熙从她眼前消失。

  她想到了什么,伏在康熙的床榻之前,轻轻叫喊:“皇上,皇上?”

  刚刚保护她的宫女手上的刀还在滴血,她保持戒备看着门口,一边还要安抚闰月,道:“奴婢云隐,奉命保护贵人,贵人放心,稍后会有人护送贵人和皇上转移到安全之地。”

  “云隐。”

  殿内突然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。

  云隐愣了一愣,转身,闰月已扶着康熙慢慢坐起身。

  云隐大喜,放下刀刃,跪在康熙面前,道:“云隐叩见皇上。”

  “通知王聿,将大阿哥,太子,三阿哥软禁于奉先殿,惠妃软禁延禧宫,荣妃软禁钟粹宫,德妃不得出阿哥所。其余人等,如有违抗,格杀勿论。”

  云隐俯首领命,出去之前,还将瑟缩在一边的绫香也一并拖了出去,又派人进来收拾了印儿和何松泉的尸首,除血迹,重新铺上了地毯。

  转眼间,乾清宫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
  殿内,只剩下闰月和康熙两人。

  康熙抬眼看着她,伸出了手。

  闰月将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。

  康熙拉住她,走到龙案前,拿出一瓶金疮『药』,替闰月细细涂抹。

  他轻轻握住闰月的手,绽开温和的笑意,手上稍一用力,将闰月拉入怀中。

  温热的气息经过闰月的额心,鼻尖,脸颊,最后是她的唇瓣。

  抹过口脂的双唇更加的娇嫩柔软,让康熙爱罢不能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放开闰月时,她微微喘息。

  康熙哑声道:“再不放手,朕怕控制不住了。”

  闰月低声笑。

  他只穿着寝衣,透过轻薄的布料,闰月已经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。

  康熙搂着闰月的腰肢,两人静静的依靠在一起,康熙只觉得岁月静好,像是还在咸福宫一样,再没什么,比搂着她更好了。

  “朕要处理政事了。”他说。

  闰月连忙挣开他的怀抱,站起来,说:“那妾身先回咸福宫。”

  “你就在旁边陪着朕,好不好?”他顿了顿,眼睛微亮,“你帮朕缝个荷包吧,你上次可是应了朕,要给朕绣独一无二的荷包,绣好了没?”

  闰月想起了这事,她还以为皇上早就忘了。

  不知该怎么回答,她是一点都没绣。

  康熙和闰月朝夕相处三个月,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在朝朝夕夕中养成,一看闰月支支吾吾的,就明白了几分。

  他亲了亲闰月的脸颊,绷起脸,十分生气的说:“当着朕的面绣。”

  康熙马上派人去咸福宫,将闰月的针线绣架全搬来了乾清宫。

  绣架就摆在康熙的龙案旁边,一抬头,就能看见她低头认真绣花的侧脸。大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,却有浓浓的温馨气息萦绕在两人周围。

  梁九功时不时会来汇报外头的局势。

  乾清宫的兵戎之声早就停止,宫外的喧闹之声也慢慢停止。

  这场积存了三个月的叛『乱』,不过一夜,就被康熙强势平定。

  三个月没理政,大清的根基不会在一朝一夕被他那两个儿子摧毁,但朝中一切重要职务,多半已经被太子和胤褆换上了自己的心腹。

  康熙一一下旨,一一革职。

  他不动太子和大阿哥,却一点点将两人的羽翼剪除。

  此刻康熙手上拿着的,是他三个月之前就写好的,明珠复职的折子。

  要不是明珠撺掇,大阿哥还不至于走到谋逆的地步。

  康熙冷笑,将这页折子狠狠撕毁,随后投入炭火之中,瞬间吞噬。

  “皇上,毓庆宫李佳侧福晋刚刚诞下一位小阿哥。”李德全来汇报。

  “嗯。”

  梁九功愣了愣,而后缓步退了出去。

  皇长孙出世,不赐名,不封赏,不昭告天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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