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旧梦_与高岭之花闪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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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旧梦

  钟意永远记得那个雨夜。

  她和爸爸一同前往薛廉家中,想问问他为什么突然毁约。

  东西都已经生产出来,就差最后一步交货,他却突然不要了。

  这是一大笔订单,钟徽甚至为此推掉了几笔小订单。薛廉付了大笔的定金,却在交货的前一天反悔,钱也不要,货也不要。

  而钟徽的公司最近处境不太好,同行相争,货物积压,资金链岌岌可危。

  薛廉最终没有见他们。

  最后是薛廉的妻子,不忍心,跑了出来,告诉他们薛廉在和贵客交谈,不方便出来,请他们回去。

  钟徽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,回家之后,再不肯去寻找薛廉。

  他贷了大笔的钱使工厂运作起来,但还是没法挽救,几个合作的小公司不知道怎么回事,纷纷撤单,最终房子被收回,公司关门。

  钟意一家搬到了老旧的小公寓里,宫繁性情大变,开始为了些小事大动肝火。

  那时候,钟意刚刚毕业,入职东关小学。

  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中,赵青松出现了。

  他开口就是帮忙还清债务,帮他们度过难关,唯一的要求,就是希望钟意能够嫁给他。

  钟徽夫妇因此对他感激涕零。

  ……

  钟意因为自己这个突起的想法浑身发凉。

  如果是真的,那赵青松的心机也实在太深了。

  其实钟意涉世不深,关于人心险恶复杂,也只是从书本上得知。

  她反复回忆与赵青松相见的那天,其实也很寻常。

  那天云凝月请她出来喝茶,言语间谈及钟意现在的处境,钟意不免多说了几句。

  大抵是些父母如今天天吵架她手足无措的事。

  话音刚落,赵青松就自来熟地拉开椅子坐下。

  他说:“钟小姐?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?”

  ……

  “你在想什么?”

  梅蕴和从后面搂住钟意,摸摸她空瘪瘪的小肚子,问:“今天怎么醒这么早?”

  九点钟,其实已经不早了。

  他身上带着微苦的薄荷气息,应当是洗漱过了。钟意翻个身,张开双手回抱住他。

  肌肤相贴的拥抱让她感受到无比的安心,而梅蕴和如今就是她的依靠。

  “你觉着赵青松……”钟意迟疑地开口,“他……”

  她最后还是没有开口。

  赵青松毕竟是梅蕴和的表弟,她如今说这些话,也难免有了挑拨离间的味道。

  梅蕴和平静地抚摸着她的背:“怎么了?”

  “没什么,”钟意把脸埋在他怀里,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,“突然觉着人心险恶。”

  梅蕴和没有再追问下去。

  接下来的蜜月旅行依旧被排的满满当当,无论白天还是晚上;不过两三天,钟意就有些吃不消,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睡,或许是心里存着事情,饭菜也吃不习惯,等到启程回国的时候,钟意掉了整整两斤肉。

  梅蕴和在其他方面对她百依百顺,在这种事上,却不容她拒绝,最后看她打不死精神来,嘴上说的倒好听,晚上依旧他行他素。

  回程的飞机上,钟意枕着他的肩膀,身上搭着毛毯,睡的很沉。

  直到飞机落地,她都没有醒来。

  “梅先生——”

  助理的话还没说完,梅蕴和皱着眉,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
  不要吵到她。

  助理沉默了。

  他看着自家不苟言笑、冷面冷心的梅先生,小心翼翼地将钟意拦腰抱起,仿佛那是一件无价珍宝。

  若不是亲眼所见,助理真的不相信,这是他那个脾气上来把人往死里怼的梅先生。

  再回去,自然是回梅家的房子,两人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,窗帘被褥一改之前的黑白灰,添了浅蓝淡粉。

  小人儿被轻轻地放在床上,她还没醒,看来这几天确实是累坏了。

  梅蕴和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。

  睡着后的钟意面容恬静,有一缕头发丝跑到了脸上,他谨慎地伸手,给她拨到旁边,免得扰乱她休息。

  他年少时候读过《洛丽塔》,男主人公将洛称作是“欲念之火,□□”。

  当时的梅蕴和不理解,可现在他懂了。

  钟意就是那把火,为了她,自己潜藏在内心的黑暗面,都被勾了出去。

  他那些自制力,在她面前,脆弱到不堪一击。

  梅蕴和想起梅雍与他的谈话。

  “我劝钟意早些为你生孩子,还不是为了你好,”梅雍声音严厉,又带了些无奈,“合着我黑脸也唱完了,你直接站在了她那边?你自己喜欢她到这种地步,还真觉着能瞒她一辈子?不如早些哄她生了孩子,这女人呐,一有孩子,心肠就软和了。到时候哪怕她都知道你做的错事,为了这个孩子,也不会彻底和你决裂。”

  他拒绝了。

  其实梅蕴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,按照一开始的计划,他的确打算与她早日生子,彻底将她拴牢在自己身边。

  但现在,他不这么想了。

  自己对不起她的事情太多了,不能再这样下去。

  当初发觉赵青松授意薛廉去破坏钟家生意的时候,他下意识地想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给揪回来,好好的收拾一顿。

  但是他没有。

  梅蕴和存了私心——

  赵青松的那点花花肠子,他都明白,无非是想扮演一出雪中送炭的好戏码罢了。

  他何不趁这个机会,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钟意面前呢?

  梅蕴和重新找到薛廉,开出条件,让他先压一压,等到自己处理完香港的事物,再出钱买下钟家积压的那批货物。

  毕竟,得让钟家稍稍吃些苦头,他这一番炭送的才更有价值。

  可没想到赵青松这次下手没轻没重,又这么急躁,不仅仅找到薛廉,暗地里还联合了好几个小厂家,直接迫的钟家破产负债。

  当时香港分部初设,状况频发,梅蕴和每天开不完的会议,休息时间短到可怜;薛廉没胆量去告知他,当时的助理也没有及时汇报。才把他瞒在鼓里。

  若不是梅雅致邀他来商谈,差一点,他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。

  收到梅雅致电话之后,梅蕴和辞掉助理,拖着两夜未眠的身体,乘机飞回陆林市。

  另一方面,新任助理迅速地把赵青松和戴杏洋的纠葛搜集禀报,还挖出来了赵青松没有发现的事情——戴杏洋读高中时候,是水月有名的一枝花。只要一千块,任君采撷。

  返回陆林市后,梅蕴和借此威胁戴杏洋,迫使她把赵青松从订婚宴上带出来,自己则载着钟意去“捉奸”。

  彻底断了赵青松的后路的同时,他不再等待,顺势求婚。

  梅蕴和承认自己卑鄙,无耻,为了得到她,无所不用其极。

  而如今他想起来,当时的自己一定是个疯子。

  每每听钟意提及破产之后家里的乱象,梅蕴和就恨不得把当时的自己拉出来抽打一顿。

  若是如今的他,是半点苦头都不肯让她吃的。

  喜欢是放纵,而爱是克制。

  喜欢她,要不顾一切、费尽心机、不择手段地得到她,占有她;而当如愿的拥有她之后,梅蕴和又舍不得再进一步了。

  年少时做过了亏欠她的事情,他曾发誓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,只是没想到,自己又成了推波助澜的凶手。

  那把达摩之剑,始终悬挂在他的头顶。

  他静静地等着审判的到来。

  所以他不顾梅雍的阻拦,将香港那边的一部分股份转让给她,也不会强制拿孩子来捆绑她。

  但在此之前——

  梅蕴和给钟意掖了掖被子,目光温柔。

  你哪儿都别想去。

  钟意醒过来的时候,天已经黑下来了。

  身上似有重物压着,她动动手指,看到了话梅,大摇大摆地卧在被子上。

  钟意:“……”

  话梅长的很快,现在的它已经快媲美狗子了,重量也蹭蹭蹭地往上涨,钟意费力地把她移开,大脑有一瞬间的放空。

  这里……应该是梅蕴和的卧室吧?

  钟意穿上鞋,往外走。

 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。

  原来平时的梅家是这样的安静,寂寥。

  她去了书房。

  梅景然果然在里面写字,瞧见她来,放下笔,响亮地叫了一声。

  “小婶婶!”

  钟意摸摸他脑袋:“你二叔呢?”

  “二叔去公司了,”梅景然说,“他让我和你说一声,今天应该会加班,晚上不用等他。”

  想想也是,梅蕴和本质就是个工作狂,估计今晚是要把公司当家了吧。

  快晚饭的时候,梅雍回来了,顺带着还有个梅雅致。

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木已成舟,还是被梅雍敲打过,梅雅致终于可以面带笑容地和钟意说话,亲切地给他讲梅蕴和小时候的趣事。

  熟络的让钟意有些不适应。

  晚上她早早的就洗漱休息了,睡到半夜,朦胧中有人贴了上来。

  钟意闭着眼睛推开他,小声说:“我好困啊蕴和……”

  那兴风作浪的手顿时停了下来,她被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,再没有其他动静。

  钟意沉沉睡去。

  第二天钟意依旧没有见到梅蕴和,他一大早就去了公司,临走前让做饭的宋阿姨给她炖了红枣莲子羹,是补气血的。

  钟意的休假还有两天,上午十点钟,梅蕴和请来的心理咨询师上门,是个戴眼镜的男子,文质彬彬,自我介绍姓孟,单名一个阳字。

  心理辅导需要安静的环境,钟意将他请到了三楼的茶室里。

  钟意向他倾诉了最近困扰自己的那个梦境,停顿了一下,把那天自己脑海中的零碎画面也说了出来。

  孟阳引导她躺在软椅上,闭上眼睛,深呼吸,然后逐步降低呼吸的速度和频率。

  “你站在东关小学的门口……”

  似乎只是一瞬间,钟意睁开眼睛,面前是宽阔寥落的大路,空无一人,旁边正是东关小学。

  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,但没有可怕的老太太。

  她看到了要年轻很多的梅蕴和。

  他穿着蓝色的校服,静静地站在她前面。

  钟意朝他跑了过去。

  而梅蕴和的身影在逐渐淡去,她徒劳的伸手去抓,却只握到一手虚无。

  “梅蕴和——”

  她撕心裂肺的叫,脚下一滑,在身体快要摔到地面的时候,钟意睁开了眼睛。

  孟阳站在她旁边,关切地递过来一张纸巾: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

  钟意怔怔地看着他,摇摇头。

 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。

  大脑里一片空白。

  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

  “不要紧,”孟阳笑吟吟地安慰她,“一些噩梦是童年阴影的深层次反应,不必急于一时,慢慢来。有时候,睡觉姿势的不正确,或者压力过大,也会导致陷入重复的噩梦中。”

  孟阳离开的时候,忽然朝她眨眨眼睛:“忘记说了,祝你们新婚愉快。”

  他促狭地笑:“我和蕴和那小子认识这么多年了,第一次连他对人这么上心,不过是做个噩梦而已,千里迢迢的把我从德国召了回来。”

  钟意这才反应过来,原来梅蕴和与孟阳是认识的。

  下午她回了一趟钟家,钟徽不在,宫繁倒是在收拾东西,见她回来,先是一愣,在问清两人没吵架之后,才放下心来。

  五点钟的时候,梅蕴和亲自把她接回了家。

  “孟阳那小子,读书时候不怎么努力,上大学后,倒是开始钻研心理学了,”梅蕴和漫不经心地开口,“居然还真让他闯出来个名堂来。”

  钟意诚实地回答:“其实我觉着他挺不错的,只说了几句话,我就睡着了。”

  效果媲美高中时候的物理老师。

  梅蕴和握着方向盘,目不斜视:“其实他也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。”

  “啊?”

  “他说,睡前的适当运动,可以避免做噩梦,”梅蕴和嗓音清淡,说出的话却不怎么相称,“要不要试一试?”

  ……试毛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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